BIS/CPMI秘书长和Libra首席经济学家谈数字支付和数字货币

Antonio Fatas系欧洲工商管理学院的经济学教授。

Tara Rice系国际清算银行（BIS）支付与市场委员会秘书长。

Christian Catalini系Libra联合创始人以及Calibra首席经济学家。

文章内容由“数字经济公社”志愿者张瑾整理并翻译，由桃花潭审校。

数字货币与支付

CEPR（经济政策研究中心）和INSEAD（欧洲工商管理学院）

9月2日 星期三（英国夏令时14:00）

嘉宾：Christian Catalini（Libra）和Tara Rice（BIS）

主持人：Antonio Fatas

Antonio Fatas：大家好，欢迎参加CEPR和INSEAD金融科技与数字货币系列研讨会。我是Antonio Fatas，INSEAD经济学教授，CEPR研究员。本系列是CEPR研究与政策网络活动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关于金融科技和数字货币的研究和政策网络，如果你访问CEPR网站，你可以看到我们组织的所有其他活动，包括本系列日后的研讨会。今天我们的第一次网络研讨会关注的主题是任何与技术和金融市场有关的事物的核心，是关于数字货币和数字支付的。显然，支付是金融体系的核心，但它们也受到了政策制定者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也吸引了我们在该行业所见到的大部分资金。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两位杰出的嘉宾，Christian Catalini,Libra的创始人之一，也是现任Libra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可能所有观众都知道，Libra作为一种潜在的更具吸引力的私人发行的数字货币，已经登上很多新闻的头条。有些（头条）令人印象深刻，有些也颇具争议，我相信Christian会谈到其中一些问题。之后我们有请国际清算银行的Tara Rice。她是现任支付与市场基础设施委员会的秘书长。这是一个由全球主要央行组成的委员会，致力于提高支付清算与结算系统的安全性和效率。在最近几个月，甚至最近几周，有一些非常有趣的报告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跨境支付方面的改进。本次网络研讨会将持续45分钟，并将在YouTube上直播，以方便无法通过Zoom观看的观众。我将有请每位嘉宾进行10分钟左右的发言，然后我们将畅所欲言，当嘉宾完成发言后，任何人都可以在Zoom问答区发布问题。你们也可以对其中一些问题投赞成票或反对票。鉴于提问的人数众多，我们恐怕无法回答所有问题，但我将尽量挑选几个问题给到两位嘉宾。现在让我结束我简短的介绍，有请Tara Rice首先发言。

Tara Rice：非常感谢Antonio。我很高兴来到这里分享我的幻灯片。我很高兴来到这里。谢谢你的邀请，很高兴与Christian进行对话。众所周知，支付领域发生了巨大的技术变革，我们看到国内支付系统有了很大的进步，在许多司法管辖区，现金的使用大幅下降。这些进步促使国内支付系统的发展，并且涉及截然不同的技术的新提案的发展已经把支付推上了政治议程。

几年前，我不会想到支付渠道会成为如此激烈的辩论话题。在公共政策方面，关于公共支付基础设施和央行数字货币（CBDC）等新兴支付解决方案的监管已经有了相当多的讨论。但是，支付是完美的，我们已经习惯于技术提供的许多便利。在某些情况下，支付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事实上，Covid-19危机明显缓解了支付的缺陷，并加速了某些支付发展趋势。如幻灯片所示，它导致了使用ATM机的现金使用市场的变化，取款量下降，我们看到了现金囤积的证据。它还推动了非接触式和远程支付在网上购物等方面的进一步应用。

此外，一些国家政府对这一流行病采取了直接向家庭付款的办法。一些国家已经能够使用银行信用转账和电子钱包等新的数字手段，但其他国家则依赖纸质支票和预付卡，这些都是通过邮寄，有时会丢失或被盗，显然需要改进。所以让我来描述一下我们在国际清算银行（BIS）所做的事情。我将从BIS年度经济报告关于支付的特别章节开始，讨论政策目标和支付的安全和完整性，这是基础。然后，我们会说到诸如接入成本和支付质量等方面的缺陷。为了讨论这些问题以及政策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本章使用了一个类似Basel的城镇市场的比喻，一个城镇市场有买家和卖家，你可以在幻灯片上看到他们的存在是相辅相成的。在产业组织的术语中，两者之间存在着策略互补性。如左边箭头所示，卖家之间也有互补性，他们提供不同的产品，这是由顶部的箭头所表示的。在公开市场中，你知道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购买。供应商之间有竞争，消费者也有选择。但市场并不是自己产生的。在Basel，是由镇政府进行市场运营，制定营业时间、食品安全和商店布局等标准，所以回到支付，公开市场是我们想要鼓励的模式。家庭和企业应该能够在不同的支付服务提供商之间进行选择，他们应该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中竞争。为了确保这一点，需要有一个管理市场的权威机构，促进标准的使用，并监督其安全性和完整性，这个机构就是央行。

央行支持公开市场的方式有很多。一种是直接提供支付基础设施。例如，在过去的几年里，越来越多的央行推出了所谓的快速支付系统，或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该系统允许个人间7x24的全天候支付。央行本身也可以站在前沿，尤其是越来越多的央行正在研究或试点CBDC。它们有零售和批发两种形式，我们看到，过去几个月里，央行讲话中对CBDC的态度变得更加积极。你可以在图表右侧看到增长，我们将其分为零售型和批发型CBDC。根据CPMI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各国实施CBDC的动机各不相同。在很多情况下，各国的目的都是为了提高安全性和稳健性，或提高国内支付效率。在图表右边，你会看到，特别是在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金融包容性是一个关键驱动力。CBDC可能对金融稳定、货币政策传导、数据隐私、信息安全等产生深远影响。在我们看来，如果我们回顾一下支付创新的悠久历史，CBDC可能是相当重要的下一步。

因此，让我以跨境支付这一特别困难的问题作为结束。众所周知，跨境支付成本高、速度慢且不透明。跨境支付是一个多维度的问题，它不仅仅是技术问题，它要求我们解决数据和监管方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建立一个共同行动机制，一个关于需要采取什么行动以及我们希望如何采取行动的简短的共同愿景。因此， G20将加强跨境支付作为今年的重点。我们现在正处于最后阶段，要提交三阶段进程的第三份报告。第一份报告提出挑战和摩擦，已于4月发表。第二份报告由CPMI牵头发表于7月，在5个不同的重点领域开发了19个构建模块。最后一份报告由FBS牵头，并与CPMI和其他标准制定机构合作起草。CPMI领导的第二阶段工作开发了你在这里看到的19个基本模块或必要元素以解决跨境支付的摩擦和缺陷。我们将其分为五个重点领域，公共和私营部门的承诺、监管监督框架、现有支付基础设施和安排、数据和市场实践，最后是更具前瞻性的新支付基础设施和安排。这里有很多相互依赖的关系，我们可以通过处理这些单独的模块来得到一些改进。但是，只有全面解决问题，我们才能取得所需的阶段性变化。

随着G20对路线图的认可，我们将开始实施一项雄心勃勃的多年计划；CPMI将密切参与多个工作流程。我们将在中央银行支付清算和结算的核心领域发挥带头作用。关于稳定币，我在这里强调报告中的几点。全球稳定币部署的设计需要在所有相关司法管辖区建立健全的法律基础、充分的管制和包括所有相关职能在内的全面风险管理。路线图下一步可能会对全球稳定币部署实施国际协调的监管和监督办法，并澄清所有相关国家在所有跨司法管辖范围内的法律待遇。路线图绝不是试图强加一个模型或计划。我们希望看到私营部门的创新，同时保持支付的安全和效率。因此，在结束发言时，我想说，保持这一势头以加强跨境支付非常重要。这一结果将对世界各地的人们和家庭产生真正的影响，尤其是对许多最贫穷和最脆弱的人而言，他们要为当前体系的缺陷引发的摩擦承担巨大代价。我就说到这里，非常感谢。

Antonio Fatas：在我们三人对话之前，先请Christian发言。

Christian Catalini：感谢Antonio，感谢Tara非常周到的介绍。我想你们会看到，从Libra的角度来看，我们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有很多重合之处。因此，自从我离开MIT开始构建类似于Libra的经济设计以来，开发一个受信任的模型和数字平台真的是一段旅程。因此，我在这个主题中引入了一些研究成果，比如真正使用技术来实现新型市场设计。我们最近发表了一篇论文是关于技术经济学和它能带来什么。在这篇文章中，我们提出了使用区块链技术改变的两个基本成本。第一个是我们所说的验证成本，也就是低成本地验证、记录和数字化信息。第二个是与Libra这样的项目非常相关的，能够按照Tara描述的那样引导和操作市场，而不需要将控制权分配给一个集中的中介机构。

因此，在开放技术协议中的分布式管理下，我们真正意识到，从竞争角度来看，Libra这样的计划具有优势。Libra的经济设计中至少有三个关键目标。第一个经常被广泛讨论的是对有效的交换媒介和支付网络的信任。从经济学角度来看，第二个非常重要的目标是确保支付市场和未来金融服务具有竞争力。这又回到了所有参与者之间要有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以及在同一个网络上进行互操作和竞争的能力的问题上。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建立的就是对治理和网络的长期演进的信任。

在我们开始问答之前，我将简要介绍每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对高效支付网络的信任。该网络将提供两种Libra货币。一种是单货币稳定币。所以你可以想象Libra美元，Libra英镑等等。另一种是多货币稳定币，它实际上是网络中可用的一些单货币稳定币的数字合成。这意味着它是一种低波动性的中性货币，可用于跨境支付。直到在当地司法管辖区内，你才拥有单币种稳定币，因此你也可以在国内场景使用（多货币稳定币）。基本的判断是，如果你有一种单币种稳定币，你不仅可以像现在一样以非常低的成本、低摩擦、少中介的方式实现跨境支付，还可以在国内使用。这就给商家服务、商家支付带来了额外的竞争，让消费者可以更有效地对商家进行点对点支付。这个想法与最初的设计非常相似，每个单币种稳定币都得到（法币）一比一的完全支持。与公共部门密切合作你就会真正发现Libra网络与公共部门合作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我们相信，在未来，CDBC将成为现实，而Libra将停止为单币种稳定币运行储备，我们将有望直接与公共部门栈整合。这样做是为在各个央行自己的司法管辖区内使用Libra支付系统的方式上给予他们最大的灵活性和控制权。因此，你可以想象许多新的用例，从低成本、高效率的跨境汇款开始，扩展到更传统的国内用例。现在G7稳定币报告和FSB在这个主题上持续进行的工作揭示了稳定币一旦达到规模将面临的一系列挑战。因此，在修订后的白皮书中，我们与金融业的既定规则密切合作。想想Basel III协议框架，思考我们如何才能建立一个真正满足并超过当前支付系统标准预期的稳定币。这就是为什么要引入许多改变，以确保储备能够应对和缓解极端的市场状况。所以想想我们刚刚经历过的新冠肺炎或2008年的情况。这个想法实际上是为了确保保值,并成为一种可靠的交易媒介，既能在本地也能跨境运行。其中的一个关键部分当然是透明度和可审计性。储备当然会被审计，并每天都要报告它在任何时间点的持有情况。

当然该设计还侧重于被视为HQLA（High Quality Liquid Asset，优质流动性资产）的资产。所以考虑一下单币种稳定币的现金（储备）或非常短期的政府证券。这种想法是要真正减轻任何由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所带来的损失的威胁，所以要考虑利率冲击的流动性风险，当然还有与网络运营相关的操作风险。所以在这里，我们实际上是把金融业的一些最好的特点和像Basel III这样应用于银行的框架组合在一起应用于稳定币的概念。因此，当涉及到监管资本要求时，你应该考虑这些增长或者随着储备规模的增长，又或者你所持有的资产风险的增加。所以更传统的方法是，你有一个Pillar 1（资本）缓冲或资本要求，你知道Libra在任何时间点的持有情况，然后有额外的资本缓冲以渡过动荡或是不利的市场条件。

我已经提到了透明度和审计能力的重要特性，以确保在任何时候，网络中的消费者和企业都能看到背后的资产。我们真的认为这只是与公共部门密切合作的敲门砖。这个想法并不是完全的、永久性地运行储备，而是真正与公共部门的成果整合，无论是批发型CBDC还是合成型CBDC，或是其他类型的、只是对当前RTGS系统的升级的安排。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改进，因为它将降低信用和托管风险，并真正简化Libra的运行，以便Libra能够在未来专注于支付层和金融应用，而不必担心资产的管理。其他重要的方面是真正的竞争以及由此产生的支付和金融服务市场。这真正是以公开技术标准为模型。在这个项目开始的时候，我们开始了市场设计工作，真正比较了不同的共识算法和由此产生的均衡市场结构。

没有选择工作量证明机制，因为从长远来看，它并没有真正允许竞争。事实上，它导致了关键资源的集中，比如挖矿（所需算力）。因此，Libra的灵感来源于一个更像是权益证明的模型，你基本上依赖于初始成员和参与者的声誉来保护网络。因为你在避免一些无许可的权益证明方法中的“无利害关系”问题。这就是Libra协会成员进入的地方。无论是从金融包容性的角度还是从网络如何补充其业务的角度来看，这些实体都与网络以后的成功是一致的。它们将在早期运行验证节点来保护网络并扩展Libra的基础设施。基本的想法是，这不是一个避免造成支付中的更多碎片化的钱包指引，而是允许低切换成本、低进入壁垒和高度的互操作性。从支付开始，但最终也建立在身份识别和其他相关服务的开放技术标准和协议之上。

我们相信，更多的竞争不仅意味着更低的价格，而且意味着质量和新类型服务和业务的改进。因为缺乏竞争，我们今天看不到这些新类型的服务和业务。最后，我想简单地谈谈对Libra网络的治理和未来发展的信任。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在早期确实需要创始成员来推动效用和采纳。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的需要一个强大而独立的协会来运作。否则，你就会陷入一个网络更加碎片化、互操作性更差的世界，而且网络之间亦缺乏竞争。因此，它的经济学与标准制定组织（注：国际清算银行和金融稳定理事会都是“标准制定组织”）非常相似，我们相信协会中的分布式的治理对于创建统一框架非常重要。这对于避免一种典型的公共悲剧也很重要，即无论是从安全角度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提升其能力的角度，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在上面构建服务，但没有人投资于网络的公共共享基础设施。

正如你们所知，当我们开始我们的旅程时，我们描述了一种向无许可（网络）的过渡，无许可对我们很重要，因为无许可网络具有非常重要的经济属性。例如，任何人都可以竞争服务甚至验证我们的服务。与此同时，从打击AML-CTF金融犯罪的角度来看，一个完全无许可的网络引起了人们的顾虑。因此，我们在落地修订白皮书的过程中，采用了市场设计、竞卖设计和在其他环境中广泛应用的经济学概念，重现了无许可网络的一些良好经济特性，而不存在打击金融犯罪方面对健康和完整性的挑战。因此，我们的想法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为网络服务和治理部署一个开放、透明的竞争性市场。新的市场进入者不仅需要能够竞争网络中的服务，而且还需要从治理角度和在其上运行服务的能力来参与到协会中。那么这是怎么做到的呢？从根本上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扩大会员和延续会员资格方面将会有一个公开和透明的过程。基本的直觉是，这将确保竞争和创新能够在这种类型的网络上蓬勃发展，甚至从长远来看也是如此。我就讲到这里，期待后续讨论。

Antonio Fatas：谢谢你，Christian。让我们开始吧。我将从问题中挑选一些放在一起向你们俩提问。让我先问Tara一个问题，然后再问Christian。我的意思是，当你看到关于跨境支付的报告时，你会发现支付有多复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需要把19个模块都构建好才能进行支付对吧？这不是创造一种新的资产，而是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从数字化的想法到许多技术的标准化。与此同时，在不同的层面上也有很多进展。在国内层面上，你可以看到许多国家的实时支付。有人问了一个关于跨境支付的问题，这是否是革命性的？因此，现在小规模的发展，正是为了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并在某个时间点，在全球范围内以正确的方式建立标准。但是，我们是否更应该考虑一些局部性的解决方案？这些方案可以是区域性的，可以由私营部门来推动，以此弥补不足。

Tara Rice：谢谢Antonio。是的，这些就是我们正在努力解决的问题，神奇的19个模块，不是18个，也不是20个。我们试图全面地考虑一整套解决方案会是什么样子，它包括一些你说过的东西，比如数字ID、增强的KYC以及互联支付系统等。因此，肯定有一些单独的构建模块可以快速地、区域性地实现，我们可以看到所谓的“速赢”。但是，跨境支付中最主要的摩擦和失败确实需要一个关注APIs和ISO 2022标准的更全面的计划来解决。所以我认为答案是两者都有，但当我们能做到所有这些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最大的好处。但是，我们也将关注开始这项工作将要采取的第一步，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工作，一些成本效益分析。通过研究现实生活中的发展经验，看看我们如何在区域或全球范围内推广这些经验。 

Christian Catalini：简单地补充一下，我认为有趣的是，在一些国内市场，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印度，都取得了巨大进步。你真的可以看到在今天的技术下部署的支付的规模。其他的失误是滞后的，有趣的是，没有所谓的统一框架，我认为这对Libra来说也是一个挑战。我认为最接近的提议是FSB与稳定币工作组正着手的流程。全球范围内存在着相互冲突的规则，这使得我们很难部署一种可以在它们之间可用的数字货币，因此我们试图解决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如何真正在这些不同的当地环境之间启用这种接口，以便能够尽可能地以近乎免费的成本进行汇款，而不是以世界银行预估的7%的平均成本。你经常听到的是，没关系，那是因为AML的合规性要求和其他与身份验证有关的成本。当你看一下跨境和汇款的数据时，你会发现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更高的利润和总体上消费者面临的价格主要与市场结构有关。因此，在消费者没有很多选择的情况下，他们会为汇款支付很多费用，而这完全独立于当地机构的质量。所以这就是Libra想要解决的核心问题的一部分。

Antonio Fatas：让我来谈谈与标准相关的参与者，你们两个都提到了这个参与者，就是央行，以及关于央行数字货币作为当前系统的替代品的讨论。非常有趣的是，在第二版Libra白皮书中，CBDC看起来像是Libra的盟友，因为你会考虑在某个时候把CBDC作为支持单一货币版本的Libra的资产。这是否意味着，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Libra将变成一个支付服务提供商，资产由央行持有，Libra只是为访问账户提供便利，这是一种粉饰后的解释吗？ 

Christian Catalini：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对第一版白皮书的误解。因此，使用篮子货币方案的原因是为了支持跨境支付，而不是为了与法币竞争。事实上，即使在最初的版本中，篮子货币方案都是完全由国债和与之相关的资产支持的。在新的修订版中，我们希望更清楚地表明，我们相信未来CBDC是可用的。老实说，如果今天CBDC在这些司法管辖区中可用，我们将与它们进行对接，而不是建设第一步数字化类似法币的资产和发行额外能够以低摩擦、高速度和低成本移动的资产。即使是在目前的储备结构中，事实上也是三个月或更短的美国国债，或者类似Libra美元。这是我们能得到的最接近央行针对托管的监管约束。我们需要尽可能高质量的储备，如果CBDC可用，它将提供最好的储备和接口。所以Libra肯定专注于支付和提供其中一些东西，如果你考虑一下技术层面，如果低层的结算层绝对是央行的范畴，货币政策和稳定性当然是央行和公共部门的货币范畴。这里有很多非常明显的外部性。所有这些都需要针对不同的行业纵向定制，比如支持商户支付或微支付之类的功能，所有的数字体验。私营部门可能会更好地实现这一点，而Libra真正关注的是上一层。

Antonio Fatas：让我和Tara也一起讨论一下CBDC，因为很明显，正如你在介绍CBDC时所说的，央行对CBDC很感兴趣，而且他们似乎正变得更加正面。就我们所说的，中国似乎至少在探索一个试点项目，这样他们可能就要推出类似CBDC的项目了。现在有几个关于CBDC的问题，央行是否有足够的创新能力？他们是否可以将这类东西纳入其中？也有一个大问题，即我们正在考虑的CBDC选项类型是否对每个人都是直接的CBDC，还是通过一个中介？那么，在探索了几版之后，哪一个最有可能生存下来，如果我们最终找到了中介，我们复制已有的（银行业模式），因为我们已经有央行向银行提供某种形式的数字货币，然后银行又把它传递给个人。那么到最后，直接的CBDC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满足您在幻灯片上提出的所有要求？

Tara Rice：谢谢Antonio。正如我所说，许多司法管辖区正在研究CBDC，而且越来越多，但他们对CBDC的看法各不相同。实际上，在国际清算银行也有很多工作正在进行。国际清算银行创新枢纽正在主办一个由自愿或工作组组成的CBDC联盟，而且我们已经集合了许多央行来谈论他们的经验、试点以及对于CBDC的想法。这是一种合作文化，而不是竞争文化。央行希望向其他国家学习，我个人认为可以开发出许多不同类型的CBDC，我认为首先可以开发的是批发型CBDC。银行之间可以使用CBDC进行结算，CBDC可以是国内的或者也有可能是这样一个批发型CBDC可以在央行之间使用。因此，我认为这是发展的第一步，然后是通用用途的CBDC，正如我前面提到的，这其中有很多动机，包括发展中和新兴市场经济体的金融包容性。关于央行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人们的观点大相径庭，因此一些央行的观点已经被证明了，而且央行的观点也在发生很大的变化，随着我们了解的更多，它们也在不断演变。但有很多央行不想与零售用户直接挂钩，所以他们还是希望有像银行那样的中介机构。Raphael Auer在3月份发表了一篇论文，展示了不同类型的设计，从与央行的直接联系到更间接的联系，再到中间有中介机构的混合体。但央行比正常情况下发挥了更多的作用，所以这是一个冗长的回答，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我认为我们将看到许多不同类型的设计。我只想说一点，那就是在构建模块中，最后1-19是关于CBDC设计的国际考虑，该元素集中于考虑当司法管辖区决定发布CBDC时的互操作性。这是另一个问题，这也很复杂，它让我们了解到Christian之前提到的关于不同标准、法规，规则和文化观点上的问题。谢谢。

Antonio Fatas：让我谈谈其中一些问题，但更多的是从私营部门的角度。这里有一些关于竞争的问题，因为Christian在他的演讲中强调了竞争的概念。所以，就像其他参与者现在的角色一样，当你看今天不同地区的支付时，我们处于一个非常不同的发展状态。特别亚洲的一些国家，由私人机构推动的移动支付正在某种程度上接管支付世界，或是信用卡主导的地方，或是银行主导的地方。显然，竞争在今天看来对最终的产出有着极大的影响。Christian，现在当你想到Libra项目时，你如何看待与所有这些参与者打交道，比如Apple、Samsung或Google，它们愿意向Libra开放他们的Apple Pay、Samsung Pay或 Google Pay平台？银行会乐意向Libra生态系统开放渠道吗？怎样在如此复杂的竞争市场中立足？

Christian Catalini：是的，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在这个新领域，像Facebook这样的科技公司启动的项目，其反作用因素会是什么样子？我认为反作用因素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那就是在亚洲发生的事情，现在你可以看到，基本上，CBDC在这些地区所做的很多努力都是为了收回对公共事业中至关重要的部分。你知道，当你最终陷入一个大多数消费者支付都是通过一两个参与者进行的情况下，从公共部门的角度来看，这绝对不是最佳选择。所以Libra的设计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创造了一个专注于竞争的替代方案，专注于互联网协议所能实现的好的部分。当然，从长远来看，总有挑战，由于其他规模经济或互补资产，集中真可能会出现。所以我认为从长远来看，这是Libra必须解决的问题。

按照你的观点，其他参与者在此生态系统上构建，而不是重新创建更多碎片化或推广它们自己的方案，这正是Libra在独立协会中成功地进行分布式治理的测试。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吸引参与者，让他认为任何一个成员都是有竞争力的，那么我们就失败了，对吧？因此，基本的直觉是，如果关于互操作性和重要性的提议非常类似于一个标准制定组织，而不是创造碎片化和那些孤立钱包间的竞争。我们一起构建可互操作的解决方案，无论是围绕有身份验证的商业支付还是基本支付功能。首先，即使在美国，我们也可以为消费者创造更好的解决方案。有点讽刺的是，你的（多个）解决方案是同一家公司拥有的，你可以在他们之间汇款。因此，我们所处的水平是，每家公司都在努力把消费者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而Libra所要做的就是着眼于未来并逆向操作。我们如何创造一个能催生出大量新创新者和新进入者来提供各种新服务的生态系统呢？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你需要每个人都能互操作，无论他们是小的初创企业还是大型的金融或科技公司。就你对银行的看法而言，在未来，这个系统可以给银行更好的后台、更好的技术和新功能来提供支付和其他服务。这绝对不是与银行进行竞争的。这是一个用于支付的系统，不是用来吸引存款的。吸储不是设计这个网络的目的，当然，目前这个网络也没有按照那种（吸储的）方式被监管和被架构。所以我认为这些都是需要记住的重要事情。

Antonio Fatas：好的，谢谢。因为我们谈到了银行，让我问Tara一个关于银行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在关于设计这些支付系统的讨论中，无论是本地还是跨境支付系统，都涉及到确保银行能够生存下去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多大程度上我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建立最高效的支付系统，还包括与当前金融结构相一致相容的支付系统？因为可能存在一些与现任者相关的金融稳定性问题，这当然会导致监管问题。监管机构如何在保持金融稳定性的同时兼顾创新？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Tara Rice：这可以稍微追溯到我们去年编写的日内瓦报告，我们问道银行是否真的开始消失？我们在报告中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银行也有创新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只是进展缓慢。很多银行都有遗留系统，升级它们很昂贵。像Libra和Facebook这样的科技公司在开发技术方面要灵活得多，但银行也开始意识到，他们需要跟上技术的步伐，为客户提供他们想要的便利、快捷、安全、高效的支付解决方案。因此，我认为银行是支付生态系统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另一个需要注意的重要问题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是通过监管空间进行的支付。Christian简要地谈到了金融犯罪和AML-CFT合规性，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对于银行和其他支付提供商来说，它们是合规性的重要部分，对于确保支付安全、高效以及将金融犯罪降到最低程度也至关重要。所以我们实际上已经说过，透明的支付很重要，银行可以在AML-CFT合规方面做得很好。我们希望支付通过这些监管空间。

Antonio Fatas：谢谢。现在让我问问Christian关于监管的问题，因为我知道Libra协会一直在与监管机构就如何使项目符合当前的要求进行了长谈。现在我认为，到目前为止，监管机构都非常保守，他们的答案总是“相同的业务相同的规则”，所以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让你回到传统的监管框架中。现在，我敢肯定这些做法会让像Libra协会这样的私营部门的人感到沮丧，我可以看到你试图通过标准的程序来申请，我相信（这里有）FINMA的支付牌照。但当我看到你关于Libra储备结构的建议时，似乎FINMA会看着你，说你看起来就像一家银行，因为你拥有所有这些资产，它们的价值在不断变化，这可能不是你所期望的答案。我的意思是对话有进展吗？你是否愿意对此展开讨论？

Christian Catalini：好的，很高兴能就此展开讨论。但首先我想在一点上与Tara稍有不同。我们今天在合规性方面做的不是很好。被抓获的金融犯罪交易数量仅为个位数。所以现在的机构做得很好，但这实际上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一旦你有了数字资产，就会产生更多的信息，在这个基础上运营的实体可以在KYC方面做得更好。所有关键步骤我们都需要在这些国家中提高身份识别标准。因此，我认为从打击金融犯罪的角度来看，这实际上是一个机会，可以满足并超越我们对支付系统和金融服务的期望。这又是我学到的，我不是一个欺诈或合规性方面的专家，这是我在Libra中所学到的东西。关于同样的监管，“同样的风险同样的监管”，我们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推动这一点。

事实上，FINMA的支付系统牌照基本上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如果我们想成为一家瑞士银行的话。有些事情稍有不同，你知道FINMA可能有更大的灵活性，现在它鉴于这些差异实现了一些规则。但你应该想想，通过FINMA和FINMA召集的监管同僚（包括许多央行和其他关键监管机构）都在经历着银行所面临的风险。现在Libra不做任何期限转换，它不扩展信贷。所以你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它本质上是一种风险非常有限的狭义银行（全储备银行），考虑到储备例如在美元的情形下又是三个月或更短的国债。所以你知道我们必须通过Basel III来强化这一点（即Libra风险有限）。首先，考虑到Libra的信用风险是最小的，因为交易对手本质上是主权政府。市场风险和利率冲击可能是你担心Libra不能保持一比一锚定的关键方面。当然还有流动性风险，如果你真的失去了信心，你就需要迅速清算HQLA。

同样，一旦你经历了这些动议，包括操作风险，区块链技术可能会引入一些新的风险类型，我们已经对这些风险进行了量化并试图解决，但同时也解决了当前系统中存在的很多风险。一旦你把所有这些放在一起，你就会意识到即使你把它当作银行，我们也不相信它是一家银行。它的目标是不吸收存款，即使你把它当作一家银行。对于目前的参与者来说这是一家在许多方面的风险都得到了缓解的银行。所以我认为我们都希望受到监管，我们希望受到与传统参与者同等的对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动议、资本要求和缓冲，这将与你在传统银行看到的非常相似。

Antonio Fatas：谢谢，本期网络研讨会即将结束。我现在提最后一个问题。这将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在很多场景下，我们都会考虑支付，学者、政策制定者或者用户，有时我们会对支付起作用或不起作用的方式感到沮丧。如果我给你一个三年的期限，那么三年后，你认为支付会是什么样子？或者根据你们的个人经验，是进行本地支付还是跨境支付？进展会有多大？谁来做这些支付？会是私人机构吗？会是央行吗？因为时间快到了，请简要谈谈你们的想法。 

Christian Catalini：我希望三年后能以近乎零成本进行跨境支付。当然根据地区的不同，可能会有额外的现收现付费用。我们将在许多稳定币项目和其他此类支付网络进行试验。我希望他们之间会有激烈的竞争，在这些网络之上的激烈竞争。最终你可以回头看，说消费者或商家现在有了所有这些新型的服务（他们现在支付很高的费用），我们能够在这些方面取得进展。如果成本降低，你可以从精通数字应用的用户身上看到一些好处，这真的很棒。这些真正地向消费者表明，他们不需要为跨境汇款支付很高的费用。我只希望能够扩大享受这些服务的人群。

Tara Rice：Christian，我完全同意你所说的。我认为三年后会有一个多币种Libra。但网络上也可能有CBDC。因此，在三年内，我同意Christian的许多观点，但我也认为我们将看到一些疯狂和激进的技术出现。我认为有可能在某个时候，我们可以用植入手中的芯片进行支付。我也希望看到更低成本、更快、更透明、更方便的支付方式。我认为现在存在的很多机构将继续存在，我认为我们将看到许多新的参与者进入市场，他们拥有我们甚至还没有想到的不同类型的技术。

Antonio Fatas: 好的，谢谢。我们将以这样乐观的态度结束今天的网络研讨会。让我们期待所有这些进展都能实现。感谢Christian和Tara，对所有参与进来的观众来说这是一次精彩的对话。如果你还想参与更多，后续还会有更多网络研讨会。下一场是9月15日，然后是9月30日。你可以登录CEPR网站查询以后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