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今天，跨鏈橋的重要性依舊不言而喻。
然而 VC 基建幣的洪流，也在銘文與 Meme+AI 的風暴之後暗淡了下去，在這市場平淡之時，也更適合用客觀的情緒去審視歷史的演進，藉機挖掘背後的不朽真理。
2023 年，LayerZero 憑藉獨特的「超輕節點」架構迅速崛起，成為跨鏈賽道的明星項目，當時估值就高達 30 億美元， 24 年推出的 LayerZero V2版本帶來 3000 W 筆鏈上跨鏈交易，亦為行業龍頭。
Omnichain 願景吸引了許多開發者和獲得了紅杉資本、a16z、Binance Labs 等頂級機構的青睞和投資；但另一方面，它也因中心化、安全性等問題遭受質疑，引發行業熱議。
有人將其戲稱為“技術垃圾”、”超級中介“，認為他V1版本只做框架不做實事”的模式是“技術垃圾，本質不過是 2-of-2 多簽模型，而V2版本本身並不承擔跨鏈驗證網絡（DVN）的安全責任，是空手套白狼。
也有人說，LayerZero 三年多來商業模式的切入，可謂拍案驚奇，合縱連橫當代重現。
孰是孰非，讓十四君圍繞著從技術方案出發，對其商業模式展開深入分析，以評估其基礎是否穩固，抑或只是建立在沙灘上的空中樓閣？
一、技術分析：LayerZero 的架構演進與安全假設
1.1、 V1：超輕節點及安全隱患
LayerZero V1 （以下簡稱V1）引入了「超輕量節點（Ultra Light Node, ULN）」概念，其核心是在各鏈上部署一個輕量級端點合約作為訊息收發點，由預言機（Oracle）和中繼者（Relayer）這兩個鏈下實體協同完成跨鏈訊息驗證
【來源：LayerZero V1版本官方白皮書，用於體現 Relayer 和 Oracle 的環節性】
本質上，他將繁重的區塊同步與驗證計算工作轉嫁給了預言機和中繼者，從而保持鏈上合約極簡。
V1 將這種設計稱為“終極信任環節分離”，由於避免了在目標鏈完整運行的源鏈輕節點，成本遠低於其他跨鏈橋的架構。
所以顯然， V1 的這個「 2-of-2 」信任模型，是有效率的優勢，但也存在明顯的安全隱患：
串通風險，這種「抗串通」完全基於社會信任和經濟動機，而缺乏加密經濟學的強制約束
責任邊界不清：預言機和中繼者皆為鏈下角色， V1 無法直接控制它們的運作。若預言機服務宕機、Relayer 停止運行，跨鏈訊息將無法送達，影響可用性（正如 2023 年曾發生Stargate 橋因費用問題被稱為「跨鏈刺客」引發不滿，實質上也是服務供給的問題）。
鏈級風險：它完全依賴各接入公鏈本身的安全性，而 LayerZero 缺乏中間角色的仲裁機制。
V1 儘管聲稱Oracle 和Relayer 是無需許可的角色，「任何人都可以運行」這些節點，但實踐中卻並非如此， 2023 年初Uniswap 跨鏈橋方案投票中，就有人質疑V1的過度中心化，而更傾向於具有大機構驗證者的Wormhole。
關於V1的詳細機制，筆者 2 年前已經全面解讀過，本文就不再贅述了：
跨鏈賽道研報：LayerZero 全鏈互通協議憑什麼估值 30 億美金(上）
1.2 V2：DVN 機制及其安全分析
2024 年初推出的 LayerZero V2（以下簡稱V2） ，核心變化是在驗證層引入“去中心化驗證網絡（Decentralized Verifier Network, DVN）”概念，擺脫原先僅依賴預言機+中繼者的模式。
【來源：LayerZero V2版本官方白皮書，用於體現 DVN 的可選多群體投票】
借助由多個驗證節點組成的網絡，用於跨鏈訊息的簽名確認，開發者可以根據應用需求，自主選擇並組合多個DVN 來驗證訊息，這樣安全策略不再局限於固定的 2-of-2 模型。
顯然，優勢還是有的：
DVN 的來源可以非常多樣化。根據LayerZero 策略主管Irene 的介紹，團隊可以運行自己的DVN，或使用其他現有跨鏈橋/網路作為DVN。甚至個人團隊也可以，這為系統引入了更多獨立利益相關者，共建的人多了，蛋糕自然更大。
不同跨鏈驗證方案可以並存：無論是Arbitrum 官方跨鏈橋的驗證者、Wormhole 的 19 個守護者、Axelar 的 PoS 節點，抑或 MPC 多簽，都可以作為其驗證層的一部分。
使用者選擇自主化：可選擇例如「Chainlink 預言機網路+LayerZero Labs DVN+社群 DVN」三者組合
這樣就夠了嗎？
不，使用者的安全性變相取決於 DVN 本身品質和組合策略，還是木桶的最短板：
安全策略的碎片化，不同 DVN 的強度差異可能很大。有些 DVN 背後是專業機構節點且有質押代幣，有些可能只是多簽或少數節點。整個網路不存在統一的安全標準，而是各自為政的安全孤島。
雖然V2 提供多個 DVN 可選，並建議組合使用，但最終選擇權在應用方。如果開發者選用了一個薄弱 DVN 單獨驗證，就埋下風險。從市場上看，如果某單一 DVN 就已經足夠強大，其它 DVN 往往被視為冗餘，很多項目可能傾向於只用一種（出於成本或方便考慮）。因此 DVN 需要確保質押懲罰大於可盜價值或輔以其他威懾（法律、聲譽）。
引入多 DVN 組合也增加了系統複雜性。 **攻擊者可以利用技術漏洞而非經濟攻擊。例如Nomad 橋的設計是樂觀驗證，但實現 bug 導致 190 M 被偷走。
1.3 技術上如何點評V1到V2？
首先從相容性角度講
現在的V2 是當之無愧的兼容性之王，對於 EVM、SVM 乃至於 Move 係都能輕鬆接入，並且配套文檔、用例、開發者社區、開發者關係（黑客松等）都是行業翹楚級別的標桿，這些都讓他的接入難度降低，最終成為大量新公鏈的首選方案之一。
其次從安全性角度講
V2 雖提供更強安全上限，但下限也拉低了，畢竟以前至少是有頭有臉的預言機機構。
他變得更像市場平台，讓各種驗證網路去競爭提供安全服務。
但用戶角度來看，責任爭議問題遲早會出現，如今官方聲稱只是提供中立協議，具體安全由應用的 DVN 選擇決定，一旦出事，責任界定會出現互相推諉的情況。
並且僅看目前的V2 打出的「去中心化」旗號仍有相當水分。 DVN 看似去除了單點，但大部分應用仍傾向使用官方推薦的少數 DVN 組合，系統實質控制權依舊掌握在 LayerZero 及其合作機構手中。
除非 DVN 網路能發展出數百上千的獨立驗證者、並透過強而有力的經濟博弈機制（如質押+懲罰）來保證誠實，否則 LayerZero 依然逃不脫信任模型脆弱的陰影。但那時，又會有經濟收益角度問題反過來影響 DVN 們的動機。
接下來，讓我們走到商業角度繼續研究
二、跨鏈賽道的隱性轉變
2.1 資本關注的宏觀趨勢
直接看數據吧，以下是 2022 年至 2024 年Web3領域各賽道的融資狀況：
由於賽道劃分未必完全一致，不同統計金額可能有出入，本文統計僅為體現趨勢性，建議以原文為準，資料來源見文末參考連結：
整體來講：
大幅下跌的是 Cefi 類設施，這裡我的理解是 22 年 Cefi 還需要融資，而 23/24 年能自我造血的已經活下來佔據市場了，也就不大能再圍繞紅海產生競爭所以整體幅度下降。
而Web3遊戲在 24 年 TG 火爆一波後帶來一些量，但個人視角看，伴隨 TG 熱點的再次下降，無論是 Gamefi 還是 OnChain 都是近乎被市場證偽的賽道，偽需求留下的不過是一地雞毛。
其他就不展開閒聊了，無論怎麼看，基礎建設其實都有在不確定市場下的最佳確定性。
2.2 融資是否依舊熱衷跨鏈賽道？
而作為基礎建設中，除公鏈外最典型的就是跨鏈橋，其賽道優勢很清晰：
多鏈爆發，跨鍊是剛需，誰能掌握跨鏈流量，就有機會成為多鏈世界的「高速公路」收費方。
痛點與機會並存：跨鏈橋被譽為Web3創新的關鍵要素，能激發出跨鏈 DeFi、跨鏈 NFT、鏈間身分等新應用；但跨鏈橋安全事故頻發，被黑資金佔整個產業被盜總額近 70% 。
平台網路效應與護城河：資本素來看重的就是未來的壟斷或寡頭潛力，如果一個跨鏈協定成為事實標準（如網路時代 TCP/IP 的地位），那麼早期投資將收穫豐厚回報。這也解釋了為何a16z、Jump 等不惜在Uniswap 跨鏈橋選擇上兵戎相見。
跨鏈不只資產轉移：傳統認知裡跨鏈橋是轉移 Token 的工具，但資本較大的想像在於「任意訊息橋」（Arbitrary Message Bridge, AMB）的前景，LayerZero、Hyperlane 等也都定位為全鏈通訊協議
簡而言之，資本熱捧跨鏈賽道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有需求爆發和痛點待解的現實驅動，也有未來多鏈互通格局下爭奪標準的戰略考量。
不過，實際上 24 年跨鏈橋新產生的融資次數非常少，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熱門了，而是因為這個賽道已經不是新玩家能吃得下的，並且如今市場上橋的產品形態也發生了變化。
2.3 多鏈趨勢下跨鏈橋甲乙方的轉變
在早期區塊鏈時代，跨鏈橋通常以獨立服務提供者的姿態出現，而隨著多鏈應用生態的發展，跨鏈橋的定位正在發生變化，更趨向於底層服務（乙方） ，融入應用或錢包的使用體驗中：
跨鏈逐漸後台化、服務化，準介面化。例如，MetaMask、OKX 等錢包整合了橋接聚合器，橋接器不再直接掌握 C 端用戶，而是透過 B 端（DApp、錢包）獲取流量。這就要求跨鏈方案必須易於整合、模組化，符合應用的需求，否則應用方會選擇別的服務供應商，跨鏈橋提供者變成了To B 模式。
話語權的兩極差異化：在「橋掌控用戶」的模式下，橋可以對接哪些鏈、收多少手續費，都由橋說了算，項目方若想接入某橋往往要配合其規則，這點在新鏈上依舊如此。然而在大鏈項目中則相反。例如Uniswap 在 BSC 部署時，就透過治理投票選擇跨鏈橋方案，橋是要來競標的。
還有一個角色轉變，layerZero 最初的V1版本，還是依賴可靠的預言機，這時橋是乙方，預言機是甲方。
如今v2版本的推出，引發更多的 DVN 角色之間的競爭，就反而讓 layerZero 變成了甲方，而實際執行橋驗證功能的則成為了乙方，為了更好的推薦位，乙方自然會改變與甲方的分潤邏輯。
做平台總是比做商鋪更香，既貼近交易，又不染塵埃，不得不說確實是 layerZero 自己的商業定位的轉換，帶來了現在的市場話語權。
2.4 LayerZero 的合縱連橫策略
LayerZero 的定位很特殊，自己就是為跨鏈通訊的公共設施，卻並非是業務的最終承擔者。
身為行動互聯平台化爆發 10 年的見證者，不得不說，這種前期補貼佔市場，後期內卷佔利潤的打法，太熟了！在平台化之後，安全責任下沉了。
如前所述，LayerZero 把驗證安全的選擇權交給使用者應用，也就是「應用程式擁有自己的安全」。從合約上看，如果發生跨鏈盜竊，LayerZero Labs 完全可以主張他們沒有參與資產託管，責任應由相關 DVN 或應用程式承擔。
合作共贏取代補貼：許多基礎建設項目為了拉攏應用，會搞激勵計畫或補貼。而 LayerZero 則更傾向於利益綁定（如投資對方專案或讓對方投資自己）。
這些鏈甚至從生態基金撥款鼓勵協議整合 LayerZero。 LayerZero Labs 在融資和合作上也積極吸收各方（Coinbase、Binance 皆為股東，更別提a16z、circle 等大量資源雲集的背景方），這 VC 的陣容，已經意味著獲得大多數鏈上生態主體的認可。
2.5 LayerZero 的 C 輪為何難覓食？
但反過來看，他已經是 B 輪融資了（估值 30 億），而且時間也過去了 2 年，那麼 C 輪又該用怎樣的規模才能接得住他的預期？
讓我們從他目前的交易規模來看，依據其官方數據，且中間的數值，對標 1 年前的消息數：
【圖源：LayerZero 官網】
訊息總數最新是到 1.44 億筆， 1 年前則是約 1.14 億，年度新增交易量為3000 萬筆，則年增長率不過 26.3% ，對比 22/23 年而言顯然平緩很多。
顯然，主要原因是發幣後大幅消化了空投預期，但無論如何，發幣是種收益，甚至於是屬於透支未來的收益，但專案估值是要回歸營收的。
然而一旦算收益金額，就尷尬了，先簡單估算按交易筆數收費： 3000 萬× $ 0.10 = 300 萬美元/年
0.1 刀是常規橋低額度按筆的收費範圍，如果金額較大，則是走質押收費路線，市場平均Take Rate 是0.05% ，而 23 年數據中基於LayerZero 實現的資產跨鏈橋Stargate 中，用戶每使用一次將需要支付0.06% 的手續費。
假定過去 1 年是 100 億的總轉移額（交易數對比總數估算），以萬 6 的費率算，則收入為 600 萬美元。
所以兩種演算法綜合，毛利收入在 300-600 W 之間算合理。然而考慮到實際的營運支持，很有可能是當前還是虧損狀態。
所以，即使完全忽略成本，以最高收益算，用 30 億美金的估值去看，其 PE 也達到 500 倍。要知道蘋果亞馬遜等，頗受好評的網路頭部也才 30 多。
顯然，下一個 C 輪，短期內是沒辦法談出一個好價格了，畢竟當前是誰都無法消化這 500 倍 PE 的預期。
結語
筆者時隔 2 年再寫 LayerZero 前後對比之下，倒也頗見其破局的創意，也瞥見下一代跨鏈橋的虛影，最後用客觀的點評，聊做參考。
LayerZero 從誕生至今，花了短短三年時間走完了跨鏈橋從 0 到 1、從跟隨到領先的歷程。
它在V1版本以「超輕節點」創新，結合預言機的精簡版 2 of 2 多簽，小步快跑抓住市場。
它在V2版本中以「框架即協定」的平台化策略綁定多鏈生態，以「風險下沉」的巧妙設計保障自身穩健。是目前市場上支援鏈以及鏈種類最多的跨鏈協議，確實當之無愧產業龍頭。
儘管有批評聲音稱其不做「髒活」（DVN 驗證）而只是充當中介，但不可否認，這正是 LayerZero 成功的商業邏輯：做最通用穩定標準的底層，把具體實現交給市場選擇。作為平台方借助下層的競爭將流量的收益轉換出來。
這種想法確實契合了多鏈世界的需要（大量新鏈的出現急需跨鏈的基礎支持），也順應了跨鏈橋角色從甲方向乙方轉變的大潮。
在技術上，LayerZero V1/V2 的演進展示了行業不斷平衡安全與去中心化的探索，預言機+Relayer 模型以及 DVN 機制，讓我們反思信任最小化的邊界。
筆者認為，V2版本雖然現在沒有，但理論上確實有做到完全去中心化的潛力，只是市場與用戶未必會高頻有那麼高的去中心化的安全保障要求。
從商業視角來看，LayerZero 的平台化策略值得研究，專注於在開發者標準的方向帶來了最強的相容性。透過模組化、標準化，它成為眾人拾柴的火炬，而非獨自燒柴的爐灶。
這種模式降低了自身風險，雖然給 DVN 分走了利潤，卻成就了更大的生態版圖。
最後 PE 的估算在沒有官方公佈營運成本的情況下，只是筆者的一家之言，說不定未來從跨鏈中收費轉為資產管理收費等角度變化，都有可能瞬間帶來大量的變現，畢竟在任何時代裡流量總是王道，壟斷也總是暴利的。
【圖源：coinmarketcap】
最後，另一種計量的演算法是，看發行幣流通的市值， 7 b 顯然是狂熱情緒，如今2B又該如何理解呢？
參考資料：
https://layerzero.network/publications/LayerZero_Whitepaper_V2.1.0.pdf
https://www.chaincatcher.com/article/2162896
https://www.chaincatcher.com/article/2085560
https://www.rootdata.com/RootData2023年Web3產業發展研究報告與年度榜單.pd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