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虛擬貨幣挖礦不明智？
香港科技大學汪揚教授在 HashKey 新視野活動中分享了他對比特幣和區塊鏈產業的深刻見解。汪教授是國際知名的數學家，現任香港科技大學副校長（大學拓展）兼數學系講座教授，他在大數據和生物智能領域有著卓越貢獻，並對區塊鏈行業及政策制定有著深刻的理解。
汪教授回顧了他早期對比特幣的誤解。當他在 2012 年首次接觸比特幣時，認為其是騙局，錯過了早期參與的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行業的發展，他逐漸認識到比特幣和區塊鏈技術的重要性，並指出香港在這些領域的發展步伐過於緩慢，需要更高的目標和決心，引領區域發展。
當然，最讓紅林律師關注的是在分享中汪教授特別強調虛擬貨幣挖礦的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他認為完全禁止挖礦是不明智的，因為這會將挖礦產業驅逐到其他國家，失去寶貴的稅收和經濟機會。他建議，應透過政策引導與監管，促進挖礦產業的合法合規發展，以實現數位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整合。
汪教授分享的內容發出後，紅林律師有轉發給業內的幾個朋友交流討論，並基於交流撰寫了本篇，來談一談紅林律師關於虛擬貨幣挖礦的觀點和想法。
虛擬貨幣挖礦：有人歡喜有人愁
曾幾何時，中國內地是虛擬貨幣挖礦市場的霸主。根據 2021 年劍橋替代金融中心的數據，中國礦工佔比特幣網路算力的 65% 以上，其中新疆、四川、內蒙古分別佔據全網算力的 35.76% 、 9.66% 、 8.06% 。自 2021 年以來，中國政府對虛擬貨幣挖礦的否定性監管逐步加強，以比特幣為主的算力佔比自然也直線下降，虛擬貨幣挖礦逐漸成為一個消失在主流媒體上的話題。
根據紅林律師的理解，中國禁止虛擬貨幣挖礦，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幾點：首先，虛擬貨幣挖礦耗電量龐大，導致部分地區電力供應緊張，並對環保造成不利影響。其次，虛擬貨幣交易有較高的金融風險，容易引發市場波動與投機行為，對金融穩定構成威脅。最後，虛擬貨幣交易和挖礦活動中存在洗錢等非法行為的風險，監管難度較高。
基於這些原因，中國政府採取了一系列措施，逐步加強對虛擬貨幣挖礦的監管。 2017 年 9 月，中國人民銀行等七部會聯合發布《關於防範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全面叫停首次代幣發行（ICO），並要求各類代幣發行融資活動立即停止。 2019 年 4 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將虛擬貨幣「挖礦」列入《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中擬淘汰的產業，顯示政府對虛擬貨幣挖礦的態度趨嚴。 2021 年 5 月，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提出打擊比特幣挖礦和交易行為，這是中國首次在國家層級會議中明確提出打擊虛擬貨幣挖礦和交易。 2021 年 9 月，中國人民銀行等十部門發布《關於進一步防範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明確表示全面禁止虛擬貨幣交易活動，並要求金融機構和支付機構不得提供虛擬貨幣相關服務。各地方政府相繼推出挖礦清退政策，如內蒙古、新疆、四川等地政府要求關停虛擬貨幣挖礦企業，對相關項目進行清倉。這些政策顯示了政府在遏制虛擬貨幣挖礦活動上的決心。
與中國限制和禁止虛擬貨幣挖礦不同，海外的其他國家對虛擬貨幣挖礦的態度和政策有所不同。
美國：美國對虛擬貨幣挖礦的態度相對開放，但各州政策有所不同。例如，德州和懷俄明州等地對加密貨幣友好，鼓勵挖礦企業投資，而紐約州則實行較嚴格的許可製度。美國吸引了大量的挖礦企業，特別是在中國對挖礦進行打壓之後，許多礦工將設備搬遷到美國。根據劍橋大學替代金融中心的數據顯示，到 2022 年，美國佔全球比特幣算力的 37.84% 。這些挖礦活動不僅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也優化了能源消耗。例如，德州的部分挖礦企業與電力公司合作，使用再生能源並在電力需求高峰期減少電力消耗，以支持電網穩定。 2024 年 6 月 12 日，前美國總統川普與納斯達克上市的比特幣挖礦公司 CleanSpark Inc.和 Riot Platforms 的高層會面，承諾華盛頓將支持比特幣採礦業。並在社群網站上發文表示，他希望剩餘的比特幣都在美國境內進行挖礦，並重申這將有助於美國成為能源大國。
加拿大：加拿大對虛擬貨幣挖礦採取支持態度，特別是在魁北克省，由於電力資源豐富且價格低廉，成為了挖礦企業的聚集地。加拿大政府鼓勵挖礦企業使用清潔能源，並對高耗能企業實施嚴格的能源效率標準。 2022 年，加拿大佔全球比特幣算力的 9.55% 。挖礦產業在加拿大促進了地方經濟的發展，增加了就業機會，同時也推動了對再生能源的利用。
俄羅斯：俄羅斯政府對虛擬貨幣挖礦持較開放的態度，儘管對虛擬貨幣交易有一定限制，但挖礦活動在當地相對活躍。俄羅斯的挖礦企業主要集中在西伯利亞地區，利用該地區豐富的水力發電資源進行挖礦。 2022 年，俄羅斯佔全球比特幣算力的 11.23% 。挖礦活動帶動了俄羅斯部分地區的經濟發展，同時也引發了能源消耗和電力負載的挑戰。
哈薩克：近年來，哈薩克已成為了全球主要的比特幣挖礦中心之一。政府對挖礦活動持支持態度，但也逐步加強監管。哈薩克的挖礦企業主要利用該國的煤電資源。 2022 年，哈薩克佔全球比特幣算力的 13.22% 。挖礦產業促進了哈薩克經濟的發展，但也帶來了電力短缺等問題，政府正在尋求平衡發展，推動挖礦企業轉向再生能源。
歐盟：歐盟對虛擬貨幣挖礦的態度較為謹慎，各成員國政策不一。德國、瑞典等國對挖礦活動持開放態度，並支持使用再生能源進行挖礦。而其他一些國家如荷蘭則對挖礦活動實施嚴格監管，限制其能源消耗。歐盟整體關注挖礦活動對環境的影響，並推行了一系列政策以促進綠色能源的使用和提高能源效率。 2022 年，歐盟佔全球比特幣算力的 5.83% 。
虛擬貨幣挖礦，不是洪水猛獸
身為深耕Web3產業的商業律師，從紅林律師對產業的理解，禁止虛擬貨幣挖礦對中國Web3.0 數位經濟的發展或許是弊大於利。
首先，挖礦產業的關停會削弱中國在全球區塊鏈技術和數位貨幣市場中的影響力，導致大量在高效能運算、演算法優化和硬體開發等領域具有豐富經驗和技能的人才流失。中國曾是全球最大的比特幣挖礦市場，根據彭博社的數據， 2021 年中國的比特幣算力佔全球的 65% ，而到 2023 年，這一比例已下降到不到 10% 。這項變化不僅使得中國失去了在全球數位貨幣市場的主導地位，也導致大批優秀的人才和企業遷移至其他國家，如美國，削弱中國在這一領域的技術創新能力和競爭，使得中國在未來的數位經濟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
其次，禁止挖礦不僅影響了技術和經濟，更是商業利潤的重大損失。根據媒體統計，先前中國共有13 家A 股上市公司、 7 家港股上市公司、 9 家中概股涉及虛擬貨幣挖礦業務，如新元科技（300472.SZ）、聯絡互動（002280.SZ）、富通資訊（000836.SZ）等。挖礦產業曾為地方經濟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和稅收。內蒙古、雲南、四川等地由於其能源優勢，曾吸引了大量的挖礦企業進駐，對當地經濟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
舉例來說，四川水力發電裝置規模和發電量都位居全國首位，如何促進富餘水力發電是地方政府一直在探索解決的問題。 2019 年8 月，四川省政府官方網站公佈《四川省水電消納產業示範區建設實施方案》，將在甘孜州、攀枝花市、雅安市、樂山市、涼山州、阿壩州開展水電消納產業示範區。 ，先後有甘孜、雅安、涼山等市州釋放吸引比特幣挖礦計畫的政策。對虛擬幣礦場來說，水電消納示範區豐水期水電價格十分誘人。豐水期棄水電量市場交易電價約為0.075 元/度數，加上0.04 元/千瓦時的輸配電價和0.02-0.047 元/度左右的政府性基金，到戶電價0.135-0.162 元/千瓦時。透過水力發電來進行虛擬貨幣的挖礦，可以形成礦場穩定挖礦、發電企業消納棄水電量、供電公司增加過網費收入、當地政府增加基金和稅收收入等多方共贏的格局。而一刀切的挖礦禁令對這些地區帶來的損失可以說非常明顯，根據《南華早報》的報道，內蒙古地區因挖礦企業撤離而失去了數千個就業崗位，也削弱了地方財政的稅收來源。
反觀美國，知名的虛擬貨幣挖礦企業如 Riot Blockchain 和 Marathon Digital Holdings 都是美國納斯達克的上市公司，這些公司透過挖礦活動獲得了豐厚的利潤。 Riot Blockchain 是一家專注於比特幣挖礦和區塊鏈技術的公司，總部位於美國科羅拉多州卡斯爾羅克。 Riot Blockchain 在 2022 年報告的總收入達到了 2.13 億美元，年增 65% ，並在 2023 年繼續增長至 2.75 億美元。總部位於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的 Marathon Digital Holdings 在 2022 年的總收入達到 2.5 億美元，年增 75% ，並在 2023 年成長至 3.1 億美元。根據 CoinDesk 的數據顯示，Riot Blockchain 和 Marathon Digital Holdings 的股價在 2023 年分別成長了 45% 和 60% ，顯示出投資者對這些公司的信心和市場前景的認可。
如果中國能夠引導挖礦產業合法合規發展，這些利潤和經濟成長也可以在中國實現。根據普華永道（PwC）的研究報告，中國在虛擬貨幣挖礦產業的潛在年收入可達數十億美元，如果結合清潔能源發展和技術創新，實際經濟收益可能會更高。
此外，根據國際能源總署（IEA）的報告，全球比特幣挖礦的能源消耗已逐漸向清潔能源轉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的挖礦企業正積極採用水力發電、風電等再生能源，降低碳足跡，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例如，德州的一些挖礦公司與電力公司合作，使用風能和太陽能等再生能源來進行挖礦活動。此外，德州電力委員會（ERCOT）還允許這些公司在電力需求高峰期減少電力消耗，以支持電網的穩定性。加拿大魁北克省對高耗能的挖礦企業實施嚴格的能源效率標準，並鼓勵這些企業使用清潔能源進行挖礦。魁北克水電公司（Hydro-Québec）與挖礦企業合作，透過提供再生能源電力，減少碳排放。這一趨勢表明，透過合理的政策引導和監管，可以實現虛擬貨幣挖礦與環境保護的雙贏。
透過參考其他國家的成功經驗，中國可以探索合理的政策和監管框架，促進虛擬貨幣挖礦產業的健康發展，以實現技術進步、經濟成長和環境保護的綜合收益。
建議適時調整虛擬貨幣挖礦政策
為了促進中國在以區塊鏈為核心技術的下一代互聯網的主導地位，中國監管部門可能是時候重新審視和調整當前關於虛擬貨幣挖礦的一刀切禁止性監管政策了。
首先，政府應制定明確的政策，引導挖礦產業朝向綠色、節能方向發展，同時加強對挖礦活動的監管，以防止非法活動。透過合理的監管框架，既能規範產業行為，又能避免全面禁止帶來的負面影響。例如，虛擬貨幣挖礦通常耗電量龐大，政府可以規定挖礦企業必須使用一定比例的再生能源，推動綠色能源的發展，提高整體能源利用效率。同時對違反規定的企業進行嚴格處罰。
其次，鼓勵企業在挖礦設備、演算法最佳化和節能技術等方面進行創新，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降低環境影響。挖礦產業的發展與電腦硬體的發展密不可分，特別是在高效能運算晶片、散熱技術和大規模運算系統等方面的創新，這些技術不僅在虛擬貨幣挖礦中應用廣泛，對其他高科技產業也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政府可以提供專款和政策支持，推動相關技術的研發和應用。例如，設立專項科技基金，資助企業和研究機構開發高效率、低能耗的挖礦設備和技術。
另外，探索國企控股或參股挖礦企業的模式，確保挖礦活動在政府監管下進行。挖礦產業曾為地方經濟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和稅收收入，尤其是在一些經濟欠發達地區，挖礦活動成為地方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透過當地國企的參與，不僅能有效控制風險，還能確保稅收和經濟利益的穩定成長。國營企業的參與可以幫助挖礦企業獲得穩定的電力供應和政策支持，同時也能增加政府對挖礦活動的監管力道。
此外，積極參與全球數位貨幣監管框架的製定，與其他國家和地區合作，共同應對虛擬貨幣市場帶來的挑戰。透過國際合作，中國可以在全球數位貨幣市場中保持競爭力和話語權。政府可以主動參與國際組織的相關討論和決策，與其他國家分享經驗和技術，共同製定全球範圍內的監管標準和政策。
最後，加強大眾對虛擬貨幣和區塊鏈技術的認知，透過透明的資訊揭露，提升大眾對產業的信任度。政府可以進行教育宣傳活動，幫助大眾了解虛擬貨幣的價值和風險。例如，透過各種媒體管道發布虛擬貨幣和區塊鏈技術的相關訊息，組織科普講座和培訓課程，提高公眾的認知水平。
總結
虛擬貨幣挖礦在推動技術創新、優化能源利用、促進經濟發展和提高國際影響力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中國政府對虛擬貨幣挖礦的全面禁止政策雖然是出於控制金融風險和環保的考慮，但也帶來了技術人才流失、地方經濟受損以及全球市場影響力下降等負面影響。我們建議，透過制定合理的政策和監管框架，引導挖礦產業向綠色、節能方向發展，同時加強對非法活動的監管，可以在確保金融和環保安全的同時，發揮虛擬貨幣挖礦的積極作用。
我們呼籲更多的業內專業人士和研究機構，就虛擬貨幣挖礦的監管政策展開深入研究和討論，提出科學、合理的政策建議，以促進中國數位經濟和區塊鏈技術的健康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