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Odaily
作者- 郝方舟
編輯- Mandy
FTX，曾經的加密巨輪，在去年11 月撞向冰山。這場撞擊引發海嘯，不僅湮沒了同一片海域的船隻，還拖垮一眾連帶企業，進而殃及整片加密大陸。
時至今日，FTX 案件餘波未平——其散落的碎木板，仍像根刺一樣，扎進每位加密人士的膚下——強化著監管對加密金融風險的印象，勸誡著投資者別對中心化營運風險心存僥倖，向對痛感保留記憶的產業人士時刻告警著「下一個FTX 的敗局」。
作為金融史上最大的詐騙案之一，FTX 的案情進展可謂拖拖拉拉（只緣身在劇中，追得頭禿）。 Odaily先簡要回顧下近10 日的最新動態，並預告未來10 日的重要節點：
9 月16 日，SBF（Sam Bankman-Fried，FTX 創始人/前CEO）在X 平台保存了一篇未發布的15000 字文章，其中有“我可能永遠無法使我的終生影響力轉為正面，然而事實是，我做了我認為正確的事。「此外，文章包含了SBF 與Alameda 前首席執行官Caroline Ellison 的個人關係相關信息，並指出，Ellison 拒絕了SBF 阻止Alameda 交易對沖的請求，導致SBF 發送了一條“對她說過的最刻薄的話”的信息。
9 月17 日，（接手CEO John Ray III 領導下的）FTX 稱，已解凍所有受影響帳戶，索賠人可在平台上重新申請。
9 月22 日，美國法官禁止SBF 提議的證人在10 月審判中作證。FTX 起訴SBF 父母，要求追回「被挪用的資金」。
在法庭文件和社群媒體上，SBF 多次批判律所Sullivan Cromwell 將其作為FTX 崩潰的替罪羊，同時淡化自己與該交易所的關係。
FTX 提醒：9 月29 日為客戶提交索賠申請的最後期限。
9 月25 日，奧尼爾等FTX 前代言人提出動議，要求駁回集體訴訟。
9 月26 日，CoinDesk 採訪的幾位律師表示，考慮到罪行的嚴重性和估計的損失，SBF 如果被判有罪，可能會在監獄度過10 到20 年左右的時間。不過Kaplan 法官擁有廣泛的裁量權，最終判決結果以其意見為準。
CoinDesk 揭露SBF 10 月審判流程，計劃於10 月3 日開始，預計耗時6 週。
就在今日凌晨，BBC 上線FTX 創始人SBF 紀錄片“Panorama · Downfall of the Crypto King」（全景·加密之王的垮台）。 Odaily編輯部已搶鮮刷完，按頭劇透，藉這部90 分鐘的紀錄片，帶大家溫故知新，挖掘其間不為人知的細節，側寫眾人立場變化。
春風得意馬蹄疾
每晚睡5 小時，和10 個室友同居在The Bahamas（巴哈馬）， 29 歲時身價220 億美元，卻想全部捐獻給慈善事業，開一輛Toyota Corolla，因為“我不太需要萊博基尼” ……這是NAS Daily 鏡頭下成名未久的SBF。
從何時起，SBF 開始被人們關注到？
2019 年，他成立了加密交易所FTX，並很快使用高調的行銷策略，向全世界宣揚他的理念與理想。
在眾多社媒網紅的推薦下，FTX 被看做是最好用的加密“證券交易所”，“和銀行一樣安全”。許多月台FTX 的KOL、Youtuber 教人如何「啥也不用做，就成為百萬富翁」。
沒多久，FTX 又跨界合作了一群頂尖文體明星，漫天投放的廣告開始進入主流視野。
「你要是不相信加密，就會錯過。」充斥年輕人常混蹟的網絡空間（是熟悉的FOMO 配方）。
在線下，巴哈馬舉辦了很多派對，邀請的都是大牌DJ，年輕的FTX 用戶說道，「這很酷，反正他們是家可以改變世界的公司，有錢燒。”
在這樣的樂觀情緒和傳媒引導下，FTX 迅速吸引了100+國家的使用者。許多新用戶的「安全」入場姿勢是：註冊-買點FTT（FTX 的平台幣）-在高點賣出-換回成自己國家的法幣，在牛市中以此加固財富夢想。
在最群情亢奮的時期，曾有吹哨人試圖警示風險——“加密行業充斥著洗錢和欺詐”，紀錄片中這位愛好騎馬的“M 哥”便一直向人發出警告：“Crypto 是個荒蠻世界，遍地毒蛇，持續吸引牛仔前來……我的使命就是找出那些惡人。”
但這樣的聲音，被淹沒在更強的聲浪中。
FTX 用戶“S 哥”，自稱每次在投資前都會做很多調查。正常要投資或參與一家公司時，人們會問很多問題：你是誰，你的優勢是什麼，誰會支持過你。但偏偏沒人問一個有著史丹福、MIT 背景的天才這些問題。
一個廣為人知的故事是，SBF 在和投資人們開影片會，卻同時在玩遊戲。這本來應該是個壞兆頭，卻給紅杉資本、貝萊德等留下了「等等，這孩子是誰？天才？」的印象。
（Odaily 註：FTX 累計融資18 億美元，資方名單不限於紅杉資本、淡馬錫控股、軟銀願景基金、加拿大安大略省教師退休基金、老虎環球基金…2022 年1 月，FTX 宣布完成4 億美元的C輪融資，公司估值升至320 億美元。這是FTX 宣布的最後一輪融資，也是其估值的頂點。）
SBF 有著幸福童年，父母在斯坦福執教（法學教授）。他從小對數學在行，從天才學校一路進入MIT，學習物理和數學。正如刻板印像中的nerd，他極度熱愛電子遊戲。
FTX 組成後，公司文化也是業餘時間打打遊戲、拍些TikTok 短片、偶爾睡辦公室加加班，將時代年輕人的氣氛拉滿。
公司的另外幾位核心成員包括：
“緋聞女友”Caroline Ellison，哈利波特狂熱書迷，和SBF“關係複雜”，在SBF 自稱要為了更好的“公益事業”專注於FTX 後，接手Alameda Research（SBF 創立的加密做市商/對沖基金/投資機構），成為CEO；
神秘亞裔聯創兼CTO Gary Wang，詳見《FTX 被盜迷踪：神秘的CTO Gary Wang 是誰？》；
FTX 前商業合夥人Anthony Scaramucci（更響亮的title 是Skybridge Capital 創始人），曾購買大量FTT（2022 年初，FTX 也購買了SkyBridge Capital 30% 的股份），算是SBF 的精神導師，在FTX 的中東和北美募款之旅起不小作用，後來投資了FTX US 前總裁Brett Harrison 的新加密公司…
在籠絡年輕人的同時，SBF 也沒放鬆其“另一面形象”，吸引老錢背書。他不僅登上福布斯封面，在美國國會上代表加密行業對話監管，還是拜登競選總統背後的第二大金主（在2022 中期選舉中向民主黨贊助了4000 萬美元）。
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在不到2 週的時間內，墜入深淵，被指為「最壞的詐騙犯」。
加密史上充滿戲劇性的10 天
2022 年11 月2 日，Alameda Research 稱和FTT（相關金融業務）完全獨立，引發懷疑。
6 日，Binance CEO CZ 聲稱要「拋售」FTT，迅速引發FUD。
“當時每個人都在拋售，大家都在跑，也叫身邊人快提幣。”
看法在金融市場極為重要，Caroline 和SBF 輪番發聲，安撫情緒，極力證明「我們沒事」。
7 日，「提幣-恐慌-擠兌」形成死亡螺旋。
SBF 給合作夥伴打電話，說只是流動性問題，沒過幾個小時，第二個電話來了，“問題比我剛才講得更嚴重。”
事後，受訪的前員工代表，也提前聽到一些關於FTX 風險的江湖傳聞，但只是一笑而過，未引起重視，真面對“無法提現”的頁面時，大家也都懵了。
彼時，還有部分內部人士將希望寄託於「賣給幣安」。（Odaily註：CZ 曾提出考慮收購FTX，後來取消。）也正因如此，有加密KOL 發表觀點：“CZ 給他最大的競爭者點了把火，剩下交給市場。”
9 日，很多人來給SBF 出主意，指導“現在該怎麼辦”，Anthony 也飛到巴哈馬試圖救急。但資金嚴重不足的FTX 帝國「不過是在幾家旗下公司間互相補窟窿」。
10 日，SBF 開始在社媒抱歉，FTX US 申請彈劾SBF。
11 日，FTX 徹底倒掉。
“沒有人比他更快賠光所有。”
眾人推牆
鏡頭面前，一位投資者小哥表示，將用於住房和子女教育的210 萬美元放進了FTX。
其他幾位FTX 用戶也「平靜」訴說著，自己曾經對FTX 的信任和最終迎來的背叛。
受害者們繼而遷移憤怒情緒，責怪社媒和高調站台的明星「操縱了投資者的想法，影響了我的投資決定」「百萬代言費給退嗎？來還我血汗錢」。
只不過，話題一到“怎麼沒人提前發現”，便語焉不詳，相互指摘。
有媒體稱，FTX 的詐騙行為十分經典，概括為「挪用客戶資金，為其所用」。
隨著相關調查推進，有文件指出“Alameda Research 未經審計”，報告中甚至出現了“such is life”這樣的擺爛說辭。另一份證據顯示，3 年前，FTX 曾支付了330 萬美元給某位告發FTX 詐騙和洗錢的人，賄賂其靜默。
而FTX 曾經重金籠絡的政客明星紛紛割席，共和黨代表否認部分競選捐贈資金的來源，並稱FTX 也向自由黨支持了同等金額。
2022 年12 月12 日，SBF 被巴哈馬警方逮捕，一位加密KOL 在直播中稱：“我人生中最開心的兩個時刻，lost my virginity 和SBF 被逮捕。”
隨後則是漫長反复的調查、重組、立案、引渡相關高管、和關聯企業各執一詞的扯皮、申請封存「最親密的朋友」Caroline 的日記（不被作為刑事審判的證據利用）、臨時釋放、抱歉與不忿…
錯綜複雜的事實背後仍摻雜著複雜的人性。
當鏡頭搖向巴哈馬居民，也有人給了不同的評價。
一位為FTX 事件創作歌曲的大叔表示，（FTX）的確在公益事業方面，為當地的兒童帶來了生活品質的提升。也有記者評價，拋開經營方面的敗筆，SBF 算是「當代羅賓漢」。
但更多公益機構稱，並沒有收到FTX 的捐贈，猜測「或許撥款順序是按照能給FTX 帶來多大的聲譽排位」。
而無論評價如何，事實是，目前仍有17 億美元的用戶資金未被找回。
如果我做過很多好事，但打破了幾個小規則呢？
SBF 在事件後的訪談中（BBC 給了個抖腿特寫）一再強調，不認為自己是詐騙者，會竭盡全力賠付受害者，並否認FTX 和Alameda 間存在後門。（Odaily註：然而，今年9 月12 日，法庭文件證實Alameda 帳號在FTX 有特殊權限，帳號之一不會被清算。）
待到今年1 月，SBF 面對訪談時則自信不足、眼神躲閃，一個像極做錯事的孩子的抬頭莞爾甚至成了社區的meme 圖素材。
加密影片部落客Tiffany Fong 在FTX 事件前從未採訪過這樣個咖位的名人。
SBF 短暫的居家候審期間，Tiffany 來到加州SBF 父母的家中。房子被圍欄圈起，SBF 戴著電子腳鎬，SBF 偶爾和來訪談的記者下棋，更多時間是「感受孤獨」——在獄中時玩玩數獨，回到家中刷刷Netflix 的動畫系列《 Inside Job，陰謀職場》。
聊完那些罪與責，Tiffany 甚至產生一絲懷疑，SBF 會不會是無辜的？
今年8 月，SBF 被要求禁止見證人。
入文初所言， 10 月，將迎來FTX 案件最重要的審判。
至於整個加密產業，今天，監管仍在努力尋找合規之道，大批專業人士為此奔波爭取，也有人認為，Crypto 就像是伊甸園的蛇，引誘人犯下原罪，而FTX 不過是罪惡露出海面的一角冰山。
